免疫,顾名思义即“免除疾疫”。英文中的免疫这个单词可能更加形象——immunity。这个词由两个拉丁词根构成——“在里边”和“墙壁”,连起来就是关在墙壁里边,这让我们不禁联想到把对社会构成威胁的罪犯投入监狱。当然,我们的免疫系统不会像这个词一样简单,但是目的却是一样的,就是要把那些能够对我们的身体构成威胁的病原体和其他物质清除掉,使他们无法伤害我们的健康。这样看来,免疫系统对于人与暴力机构对于国家真是十分类似。
免疫系统由不同的细胞所构成,就像国家的暴力机构多种多样一样,有“警察”,“武警”,“军队”,“特务组织”。这些细胞在平时保卫着我们的身体不受侵害,但如果“暴力机构”失去控制出现了问题。
误伤无辜
如果一小伙暴力分子在某个社区为非作歹,他们盗窃,抢劫,暴力伤人,我们的警察必然要出动。为了制服负隅顽抗的暴力分子,警察很可能要与他们荷枪实弹的大干一场。暴力分子会遭到沉重的打击,警察也可能付出牺牲伤亡,但最后正义战胜邪恶。这好像是无聊之极的警匪片的俗套情节,但类似的情景其实也发生于我们身体中,这就是炎症。入侵的病原体或其他异物被免疫细胞通过各种特异手段所识别,然后,这些处于基层的“巡警”会发出信号招募其他大部队前来助阵。他们会通过各种方法遏制病原体的进一步增殖,并将他们吞噬杀灭。这样的战场不免激烈异常,所以常使我们感到发热和肿痛,也就是所谓发炎。但只要病原体被消灭,战场就会恢复往日的宁静。
可是有的时候,病原体的进攻过于凶猛,所以会有大量的恪尽职守的后援前来助阵,并用出最为猛烈的攻势望图给暴力分子以致命一击。可惜的是,专注的“警察”只注意到了“暴力分子”,却忽略了周围的“良善人群”。于是,子弹横飞,炮弹横飞,导弹横飞,核导弹横飞。在“暴力分子”服法之前,我们的身体就已经禁不住这样的浩劫了。难以遏制的病原体感染引起不可控的炎症反应,这有可能导致死亡。
生活中这样的例子并不像上边写得那样轻松,最近影响最大的莫过于2003年春天发生的SARS大流行。仅中国就有五千多人被感染,三百余人死亡,大量病患留下了较重的后遗症。众多的研究者正在研究上边的简易故事背后的复杂的分子机理,希望能够研究出更加有效且副作用小的抑制恶性炎症的方法。
指挥瘫痪
就像警察军队需要指挥一样,我们的免疫系统也需要有人发号施令,指示行动部队什么样子的是异己分子,异己分子在哪里出现,让行动部队有的放矢快速准确实施打击。一类特殊的免疫细胞——Th细胞担当了这样重要的作用。
可我们也听说过或在各种文学影视作品里看到过这样的情节——在某个城市中,组织严密的黑社会或用金钱收买,或抓住把柄威胁,或干脆打入内部,将警察局的高层完全掌握于自己的手中,使其成为了形同虚设的废物。于是,那里罪犯横行,暗无天日,成了名副其实的罪恶之城。
同样的灾难也可能降临于人的身上,而最有名也最令人谈之色变的“黑社会”就是HIV——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IV会特异性的识别人免疫系统的“指挥官”Th细胞,并侵入其中。他不仅可以高效识别,还有着超人的耐性,他们可以在Th细胞中潜伏几年甚至十几年而不发起进攻。但一旦这些潜伏的组织成员开始行动便一发不可收拾。他们会使所寄生的Th细胞失去功能或干脆将其消灭掉,令人的免疫系统基本瘫痪,使人患上AIDS,即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
在这种没有管制的环境里,各色本掀不起多大风浪的魑魅魍魉开始为所欲为,各种感染无休止的蔓延。就好比在一个罪恶的城市里,小偷小摸的窃贼可以轻易地获得枪支弹药成为杀人越货的强盗一样。比如弓形虫,这本是一种常见的寄生虫,很多猫狗一类的宠物和牛羊之类的牲畜中都存在。一般成年人也很可能因为摄入没有烹饪彻底的肉类或与宠物过度亲密感染到弓形虫,但一般在很短时间内即可通过自身免疫系统的有效控制将其杀灭。但对于AIDS病人而言,弓形虫的感染却是相当致命的,因为他们脆弱的免疫系统对它们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
自AIDS在1981年被发现以来,预计全球已有超过3000万人感染了HIV这种病毒,而且感染人数还在以每年超过百万的速度增长。AIDS的超高致死率甚至使得一些非洲南部国家的平均寿命从65岁急剧下降到了35岁。虽然现在已经开发出了大量抗HIV的药物,以及比较有效的“鸡尾酒疗法”,但是人们还是没有办法将HIV完全从病人的免疫系统中清除掉。也就是说,现有的所有方法都只能延缓病情,不能从根本上治愈。所幸HIV不是万能的,对于个人而言,采取合适的方法还是可以基本避免HIV的侵害的,这里最重要的包括谨慎使用一切血液制品,以及安全的性行为等。
自相残杀
人类历史上有很多惨案,但其中的一类尤为令人唏嘘,即无法控制的政治运动将无辜的民众列为“革命”或“清洗”的目标和对象,对他们施行惨无人道的迫害。近代以来最恶名昭彰的包括法国的“大革命”,苏联的“大清洗”,以及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将“反革命”这个无聊的概念无限扩大化,把本来良善的人们划为异己分子,对他们采取各种从肉体到精神的折磨。我们的身体中也有这样的“惨案”,即自身免疫病。
实际上,我们的免疫系统本身是有相当严密的机制来避免这种“灾难”的发生的。我们的免疫细胞在成熟的过程中会经历十分严格的层层筛选,一般只有那些不会对我们自身组织实施攻击的细胞才能最后获得生存。
但是,任何机制都会有漏洞。当我们身体的筛选机制出现问题的时候,自身免疫病便产生了。如同在那些“革命”“运动”中,被迫害的目标涵盖了几乎从商人到学生的一切社会基层一样,自身免疫病攻击的目标也是多种多样的。
异常的免疫系统可能以正常的身体其他组织为目标攻击,常见的包括如自身免疫性心肌炎和自身免疫性甲状腺炎等等。本身正常的心肌和甲状腺组织会因此受到重伤,严重者可能危机生命。
异常的免疫系统也可能以免疫系统本身的部分为攻击目标。最常遭到这种“内斗”的是抗体。抗体本身是免疫细胞分泌的一种能够有效标示病原体和和被病原体感染的细胞的蛋白质,他们会粘附在“坏东西”上边,将其包裹得严严实实,使其不能继续作恶。这也让其他免疫系统的组分可以准确地对被抗体标示的“坏东西”进行打击。因此,可以说抗体是免疫系统的“先锋”。但有些人的免疫系统会制造出“抗抗体的抗体”。这样,抗体会被“抗抗体的抗体”这些自己的同类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沉积到肾脏或关节得滑膜上。可惜的是,免疫系统的其他部分不会意识到被包裹的是他们的“先锋”,还是会一如既往开展后续攻势。这时,周围的肾脏组织和关节滑膜就遭到了牵连。结果是令人痛苦不堪的肾炎或类风湿性关节炎。
对于各类自身免疫病,目前大多还没有立竿见影的治疗方法。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我们的免疫系统太复杂而高效率了,里边的各个组成部分连接成了环环相扣的网络,但如果有朝一日网络出现了问题,想从里边找出一个单独的头绪理清整个网络就过于困难了。
这篇小文章成文之时,正又是一场新的流行病在全球蔓延之日。希望我们的免疫系统此刻能不辱使命,为我们免除疾疫。
吴磊